Canto-Pop

Yoyo Sham岑寧兒 – Nothing is Under Control

《香檳酒升起的泡…..散芬芳》 成長於80年代的廣東歌樂迷,或多或少,都應該會對「散芬芳合唱團」這組合略有所聞。 我第一次留意到「散芬芳合唱團」,是源於80年代某場的林子祥演唱會,我赫然見到和音席上,有幾個熟悉的面孔,我以為他們只是電影人、傳媒人,但卻居然也是唱家班,實在感到有點詫異。 至於「散芬芳」這個「朵」的來由,原來亦與林子祥有點淵源。 話說這位平日「鬼鬼哋」的林子祥,就連唱起歌廣東歌時,口音也有點像外國人,每次當他演繹《活色生香》此曲,唱到「香檳酒升起的泡…..散芬芳」一句的時候,口音總有點像在唱番文,於是,當時為此曲擔任和唱,由幾位好友:鍾定一、劉天蘭、岑建勳、陳國新組成的這個合唱團,後來就索性命名為「散芬芳合唱團」。 林子祥的經典名作中,《投降吧》、《二人世界》、《古都羅馬》和《海市蜃樓》等等,「散芬芳合唱團」的和音都擔綱了一個重要的角色。其中以A cappella演繹的《二人世界》,幾乎是我那個年代的大專歌唱比賽合唱組指定歌曲之一。 似乎一直與林子祥老友鬼鬼,於是在多張專輯都見到「散芬芳合唱團」的蹤影,亦好像成了林子祥演唱會的幕後軍師。到後來,葉德嫻和陳潔靈於1986年推出的經典合唱歌《千個太陽》,便可能是我見到「散芬芳合唱團」這組合最後一次出現了。 那是一個既近且遠的美好的時代。 為什麼我會突然對「散芬芳合唱團」懷緬起來?因為其中成員,劉天蘭與岑建勳誕下的第二代,長大成人後,在音樂的路途上,似乎又好像走了父母曾經走過的足跡,亦與一班志同道合的好友,組成了和音合唱團「張山」(Hill Cheung),又為陳奕迅當演唱會及專輯中的和音工作。 相信沒有人會喜歡有人拿自己與父母比較,但我其實只是想找個藉口來談一談「散芬芳合唱團」,這篇樂評,主角還是岑寧兒(Yoyo Sham)的新專輯《Nothing is Under Control》 。 除了中學時代成長於兒童合唱團,Sound Of Music應該唱得滾瓜爛熟,我不肯定Yoyo的音樂品味,其實是受到那方面的薰陶的。但她就是有一種有別於一般香港女歌手的獨特知性、感性與理性,創作的旋律中,更是載滿不落俗套的優雅品味。她的嗓音,雖然與Julia Fordham截然不同,但卻又經常令我聯想起二人接近的空靈氣質。 聽她的歌曲時,又會讓我聯想起80年代的Michael Franks,但不要誤會Yoyo的音樂風格是什麼80年代中產優皮輕爵士,我只是略略嗅到那個無憂無慮的時代的陣陣氣息。 在音樂的道路上,Yoyo總是好像行得輕鬆自若,不徐不疾。畢竟,對上一張專輯《Here》,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期間,這個世界經歷過無數的混沌、沮喪、不安,正如這張專輯的主題一樣,名副其實是《Nothing is Under Control》。 《開場白 – Bon Voyage》 為專輯打開序幕,女聲來個獨腳戲,配合Jazz Double Bass及零星的Shaker,Yoyo就是先要以一把仙氣逼人的嗓音,懾服大家的耳朵,把聽眾的心和她拉近,要你乖乖地坐下來,靜靜欣賞她的歌聲。及後和音夥伴們shooby doo wop相繼加入,零星的敲擊,繼續與Jazz Double Bass對話,迎接聽眾入場。 《Ride》 一首令人如沐清風的英語詩歌,”If the wind catches me then I fly. Rain catches me then I fall. Life i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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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愛去見證幸福與友情

eason and the duo band – L.O.V.E. 上天真的是會份外眷顧某些人,他/她們除了得天獨厚,天生條件甚好,凡事更好像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輕易做到,而且還要獲得萬千寵愛。 當然,這可能只是我等凡人在圍城外看著看著,一廂情願以為的事實。 話說有朋友見我在臉書分享了Eason新專輯的報導,我大讚好聽,但她卻忿忿不平地說,其實唱得比陳先生好的,尤其是現場演出,大有人在,大家就是沒有他這麼好運。 我覺得,始終音樂不是競技賽呢,論技巧及現場演出,看過大陸不少的音樂真人騷,有不少參賽者都隨時比Eason厲害。 Eason不是神,但Eason始終就是Eason,在他現場演出水準最高峰的時候,一開聲就具有攝服聽眾的魅力,而他的聲音,亦和無數聽眾經歷過一段美好日子,累積下來,現在真的可能修成正果了。 但人始終會老,Eason現場演出大不如前是個事實,可是我們沒可能期待他,永遠會擁有一樣的體力和唱力,譬如,他不可能再像十年前般現場唱浮誇。 2010年的《DUO》世界巡迴演唱會的香港站,慶幸也有在場,除了主角Eason,我更欣賞的,其實是背後這隊duo band的精彩演出,除了位位都是絕世音樂高手,所有成員的熱情投入與默契,才是讓作為現場觀眾的我,看得無比投入的主要原因。 聽說當時這個跨越兩年的《DUO》世界巡迴演唱會,演出多達66場。大家可以想像,事後,eason and the duo band成員之間,相信已孕育出工作以外的非一般友情。於是,演出結束過後,他們已暗地裡盤算,將要以同一音樂班底的樂隊名義,並由成員各自交出作品,一起製作一張專輯能夠記載這段關係的專輯這概念。 這概念沉澱六年後,《eason and the duo band – L.O.V.E.》專輯姍姍來遲,而令人感到婉惜的,是其中一位樂隊成員,結他手盧凱彤已經離開人世,只是,音樂精神,始終不滅。 專輯中的Eason,無需要再唱得聲嘶力竭青筋暴現,全程都展現出一副從容不逼的平實態度,也不用特別賣弄唱功技巧,雖然,他還是間中會很頑皮,還是會反斗叫囂。 《破壞王》 Horn section的unison咆哮,一開首就來個先聲奪人,既funky又鬼馬的節奏,是監製王雙駿的拿手好戲,他充滿彈跳力的bass guitar,撩起了整隊樂隊人人都想動起來的氣氛,再加上這個歌名及歌詞,老早就猜到是充滿佻皮的玩味。Eason的演繹也刻意來得不修邊幅,全曲以高能量的節奏推進,像個音樂遊樂場,每位樂手、和音歌手都一起瘋狂地投入,中段突如其來一段小提琴獨奏,你以為斯斯文文的小提琴不會投入這大癲大肺的氣氛?她就是要來殺大家一個措手不及。這首歌,樂手玩得,聽眾也覺得好玩。 《海裡睡人》 搖曳蕩漾中的7/8拍子,聽起來時,舒服得像在半睡半醒之中。盧凱彤加上孫偉明四手同創的這組合實在罕有,verse旋律簡約得只有寥寥三、四顆音符,進入chorus時,也依然是簡約優美得可以,正正就是愈簡約,演繹的難度就愈高,Eason在每顆音符內,以柔和歌聲貫注入一百匹馬力的感情,與清脆密集的鋼琴伴奏相映成趣,像在淡如止水的湖畔中央(Eason),泛起波光粼粼(鋼琴手孫偉明)。 《漸漸》 6/8拍子的旋律,在淡淡然中,暗藏無比傷感,這類傷感情歌,向來都是Eason的拿手好戲。作曲人是和音成員中的張傑邦,編曲在起承轉合間,滲入了很多細節,horn section與Eason的音樂對答,像把歌手的痛楚一下一下陷入心裡,全曲在後半部推至高潮後,突然把spotlight回落在鋼琴手與Eason身上,首尾呼應一下之後,音樂又旋即再次邁向另一個感情高峰,歌者離開後,樂隊還是要繼續下去,像是遙遙看著他的背影,反而令人倍感寂寥。 《敬菸》 有小飛俠之稱號的結他高手蘇德華,算得上是Eason的前輩了,這首由華哥創作的歌,發揮了不可思議的化學作用,歌曲以一闋country blues slide guitar的獨奏展開,像在荒蕪的美國高速公路上,兩位音樂高手,坐在pickup truck的後面,點起一支煙,互敬一口,騰雲駕霧中,開車著走過漫無邊際的滄海桑田。Eason亦把自己的聲音,放到最毫不修飾的狀態,最後,他更索性把自己的聲音變成一把blues guitar,與和音歌手即興互jam。 《蠢》 the duo band突然間像70年代的溫拿樂隊上身,與Eason來一首懷舊青春流行搖滾,曲風好像刻意向60、70年代的樂隊致敬,歌詞也明顯是想告訴大家,做人有時輕鬆一點,笨一點又如何?何必下下這麼「精」?蠢其實並非「精」的反義詞,在這首歌裡面的世界,只是叫大家不要太過「宮心計」。 《瘋狂的朋友》 沒想到,鼓手恭碩良交出了的,居然是一首輕輕鬆鬆的中板作品,拉丁節奏亦充滿喜感,各人都像處於飲大了兩杯半醉半醒的狀態中,懶洋洋的感覺之間,笑聲亦不絕於耳。恭碩良的鼓擊濺起無數浪花,節奏”chok”到副歌尾聲,outro部分,敲擊樂手Chris Polanco以他半鹹半淡的普通話,衝出來加入和唱,令歌曲的歡樂氣氛,推到更高峰。 《Run》 和音成員岑寧兒曲詞包辦的英語作品,她以如天使般的歌聲,讓歌曲注入了一股空靈的氛圍。樂曲主線只靠一支acoustic guitar伴奏獨擔大旗,男女聲同步吟唱,高音中音兩個聲部,產生出奇妙的化學效果,像兩個截然不同的平行時空,有兩個人在對話。中段弦樂的間奏,帶大家飛往天上翱翔,是個神來之筆,但驀地裡,音樂最後又回到凡間,然後再次進入空靈的氛圍。 《龍舌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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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ck N Mui Forever

Rockmui盧凱彤是近年香港樂壇難得一見的全能音樂人,除了曲、詞、演唱皆紮實,更難得的,是她造詣了得的結他技巧。 離開at17,與林二汶分道揚鑣,走單飛後的她,已馬上可成為站在第一線的音樂會Session Musician。無論是站在紅館、抑或是站在再小的Live House舞台上,只要她提起她那支常用的Fender Telecaster電結他,手起Pick落,立即可爆發出萬丈光芒。 同時間,年紀輕輕的她,在編曲技巧上也在急速成長,推出過的三張個人專輯,以及零星的幾張EP,都以縱橫交錯的電結他或木結他為主軸的編曲,未幾已蛻變成她自成一派的Rockmui風格。 能夠擁有天賦的編曲才華,這是實在樂壇中相當罕見的,近年,我可以說得出來的,就可能只有已經淡出樂壇的方大同。雖然,還會在意一首歌曲背後是誰負責編曲的樂迷,同樣是罕有。 除了流行歌曲,Rockmui也參與紀錄片、電影、舞台劇等等的創作,事實上,在她的專輯內,間中也會出現純音樂作品。 可能彼邦更重視創作類歌手,於是,她的單飛歌手生涯,選擇了在台灣起步。 2010年在第一張發行的EP中,自己明明是一位創作人,卻選擇重新演繹了王菲的舊作《Summer of love》,原曲是一首大路的Pop Rock 愛情K歌,盧凱彤卻把這首歌曲拆骨煎皮,轉chord轉到面目全非,變成了一首狂野粗獷的Indie Rock,現場演出,尤其充滿爆炸力。 2011年第一張專輯《掀起》,Rockmui已經為自己的風格定調,其中三首歌,馬上確立了鮮明獨特的Rockmui曲風和獨特的音樂氣場。 《Hey Boy》一曲的結他Riff一響起,Groovy的蹦跳感,便好像已經與她的歌聲混為一體,電子節奏往前推進,混雜穿插和應的結他Licks,結他的編曲上,花了很多心思,Rockmui似是鄭重向大家宣布:「我是結他歌手。 」 《雀斑》則豎立了Rockmui一副大都會知性女生的形象,歌曲先以電氣化的弦樂器展開,然後魚絲結他伴奏下,歌聲飄逸如清風,風格脫俗,後半部由電子鼓輕輕伴著,令節奏蕩漾於她的歌聲之中。 《大拇指之歌》現場演出時,就是Rockmui的古典結他功架的炫技曲,音樂中有一種像為寂寞的都市人撫慰心靈的力量,空靈氣質,美得令人無法自拔。 期間,Rockmui又不斷為其他歌手譜曲。出現在2011年何韻詩的《Awakening》專輯中的《青春祭》,是一首滄海遺珠,雖然未有收錄在Rockmui的個人專輯內,但卻聽過她親自重新演繹。AABABCCDDC段落的鋪排,歌曲牽引起的情緒蕩漾起伏跌宕,充滿層次感,不易演繹。「窮一世,流過的淚,還給我吧到底有沒有上帝」,歌詞道出了對宿命的質疑,歌曲中亦有一種對生命淡淡然的無力感。 到了2012年第二張專輯《你安安靜靜地躲起來》,Rockmui的型格開始更加突出,音樂風格來得更義無反顧,結他功架亦更成熟,所寫的旋律,亦多增添了一點棱角。 《誰》先以一段甚具型格、旋律具標誌意味的電結他Solo前奏展開,令你很快聯想到Rockmui正在彈Solo時帥氣模樣,電結他有好幾個聲部的左右重疊交錯,十分緊湊,每次聽還是有新鮮感。 《你根本不是我的誰》的電子氣氛前奏,相信是習染自人山人海一眾電子音樂隱世高手的DNA,而我亦相信Rockmui應該是喝Radiohead奶水大的,於是,歌曲也逐步混入有點噪音有點頹廢美的聲音。 《活該活該》先以簡潔的電結他節奏作主力伴唱,是一名抱住結他的歌者,孤獨地詠唱的音樂場面。每段歌曲重唱,都逐步加入了不同的樂器作修飾,主旋律副旋律皆優美。 出現在2012年一張EP的《一個人回家》,是一首很合適音樂會告別式演出的歌曲,歌曲以《Jingle Bell》的旋律變奏作素材,貫穿全曲,「動不動就自己鎖上,幻想一個人去流浪,空話一說再說,不講了」,突顯出城市人的孤寂,起首只以木結他及電子鼓帶動,後半段樂隊加入後,音樂熱鬧了,但寂寞感未有減少,「喃喃自語的我想著,該去哪兒」。 雖然合作的班底和先前接近,但Ellen & The Ripples Band正式成軍,還是由2013年《Riding On Faith》這張EP開始,新歌只有三首,全部都是粵語歌,其餘一律為與這個樂隊班底的現場演出錄音。在這個過渡階段,Rockmui的個人風格更加成型,與樂隊成員更有默契,歌曲亦更能夠發揮她在台上的搖滾女將本色。 《囂張》是由周耀輝填詞,Rockmui少有的粵語主打歌,「大城沒耳朵,未能像我聽到音樂在奏,盛世太少味蕾,你伸脷尖舔銅銹」,據聞歌曲原本打算命名為《選獸》,取其諧音,其實是在描述兩岸三地電視台大熱的選秀節目,同時也在為社會上小眾聲音的「珍禽異獸」說話。雖然還是以電結他為主軸,但編曲上的每件樂器間的對話相當緊湊,單是前奏,就可以聽得出,沒有一個樂隊可以HEA著彈,我特別喜歡Verse節奏上難以捉摸,進入Chorus又給你一個昂首Chok步的1/8 Beat Groove,然後chorus既終,樂隊來個Unison尾句,瀟瀟灑灑,一錘定音。 《燈下黑》「陰影出走了,擺脫軀殼後,誰料被那光放大了」,相信是林夕為那個人生階段的她/他的文字記錄,6/8 節拍的歌曲中,很多鼓手與低音結他的即興性對話,是罕有聽到的歌曲編排,營造出來的音樂氣場亦剛好描繪出一幅亦暗亦晴的構圖,「我雖瞑目眉頭仍熱燙,黑中有光,那陰暗面如荼蘼盛放,終於見光」,可能這就是歌者的心情吧。 Rockmui行將三十而立,於2015年推出了一首單曲《廿九歲的遺書》,可能是黃偉文的詞太過夭心夭肺,幾乎把此歌曲的光芒都蓋過,「寫首歌慶賀轉字頭」Chorus的音樂風,有點像回到at17時代的青蔥歲月,歌名嚇人,但實質上正念滿瀉,洋溢重新出發的氣息。 2016年第三張專輯《你的完美有點難懂並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我覺得是Rockmui過去幾年努力,四出現場演出打拼所修成的正果。 《還不夠遠》是Rockmui編曲技巧最高度完成的作品,前奏劈頭先來兩下狠辣本色的電結他Chord,像是在喚醒觀眾,並且率領樂隊一眾兄弟們起行,Major 7 Arpeggio牽引起整隊樂隊的氣場,幾位團員像一起在坐過山車,我已經分不出究竟Chorus還是中段的Guitar Solo才是主菜,整首歌曲就像一個音樂旅程,與你的耳朵來回又折返。 有了上一首歌作暖身後,中快板Pop Rock,由方大同作曲的《我們的皇冠》緊接而來,直接開聲就彈的Guitar Solo,旋律很具歌唱性,讓聽眾可以Guitar Hero上身,馬上入戲。「鏡頭一,我不再說從前;鏡頭二,我不再哭紅眼」Verse 1一開首就有已經有構圖,「我,雖然虛渡了百天」的Bridge忽然轉調,考起聽眾和歌手的耳朵,來到Chorus「任那風不再動雲不飄」,歌曲又回到原點,Guitar Riffs低調而精彩,每次重複都有變化。尾段Guitar Solo的Outro,把歌曲帶到一個懸崖時又立即煞掣,最後,令人震耳欲聾的電結他聲效,放肆過後,以電結他再畫上完美句號。 《卡帶》以溫柔恬靜的鋼琴節奏徐徐展開音樂序幕,點滴高音音符如珍珠從高處散落,Rockmui的歌聲與哭似訴,展示既溫柔成熟又容易受傷的感覺。編曲交了給監製蔡德才,於是,除了鋼琴,就是以混音和倒帶聲效的電子效果,為大家展示出Rockmui的另一種令人驚艷的美貌。 專輯接近尾聲的《你的完美有點難懂並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流行古典風的鋼琴琶音,徐徐地展開了Vers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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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歌,並不兒戲 | 小塵埃 Recall A Little Bit

有不少兒歌,無論在小朋友的成長階段中,或者是成長後的他/她們的心目中,都佔著一個重要的位置。 兒歌的目標對象,主要就是兒童。而因為這些目標聽眾,年紀一般都不夠十歲,所以,歌詞一定要淺白易明、旋律節奏亦需要容易琅琅上口,讓聽眾只須聽一兩次,就可以很容易跟著哼兩句。 每個人都經歷過童年,長大後,兒歌就成為了他/她們兒時階段的成長印記,念念不忘的美好回憶,於是,對於同一名聽眾,同一首兒歌,可能會有第二次的生命。 請容許我嘗試籠統地為兒歌分類。 第一類,是在民間備受傳頌的童謠,不少國家地區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童謠,歐洲的傳統中,就有把童謠蒐集成Mother Goose Melodies歌集,為了保護文化遺產,日本音樂大師坂本龍一,也曾經編輯過一張日本兒歌專輯。雖然,童謠中絕大部分的歌曲,連誰是原作者已無從稽考,但因為旋律人人耳熟能詳,於是又能奇妙地代代薪火相傳。 又或者,來到不同語言文化的體系,童謠又會被配上切合本地文化的歌詞,並把歌曲據為己有。想當年,TVB的兒歌界鼻祖Sunny哥哥主持的兒童節目《跳飛機》,便有首經典的《刷牙歌》,原曲其實是英國童謠《This old man》。 童謠之於社會,具有一定的功能性,譬如,媽媽會唱著童謠來哄寶寶入睡,《曖姑乖》這類搖籃曲,幾乎每個國家每個城市,都可能有多過一個屬於自己的版本。 此外,成年人亦會用歌詞惹笑趣怪的童謠,來逗小朋友一起玩耍,又或者,在歌詞中滲入教育意味的內容,讓小朋友逐步明白一些基本的社會倫理、生活日常,像《排排坐吃果果》或《氹氹轉菊花園》等等。 第二類,是拜電視片集的文化所賜,無論是卡通,或者是大量由日本進口的超級英雄特撮片,好些針對兒童的電視節目,其主題曲和插曲,都經常會成為小朋友間廣泛備受流傳的「流行曲」。 這類流行兒歌曲風,大部份都與流行曲接近,唯一不同的,是因為劇情需要,歌詞內容,還是會與本身的兒童電視片集有關。站在流行文化的角度看,這類兒歌扮演的角色尤其重要,標誌性亦十分強,每屆的世界盃期間,試問《足球小將》再被翻叮過多少次? 但話說回頭,70、80年代,由於香港的流行文化備受日本影響,這個階段中的兒童電視節目主題曲,幾乎都是以日本動漫為主。日本人做事認真,想當年無論是幪面超人或小露寶,編曲一律紮實精巧,全套樂隊武裝總動員,horn section、string section也隨時出動,絕不兒戲。 第三類,便要數到非劇集類,為兒童綜合節目而設的原創主題曲和插曲,除了純粹娛樂,作者間中也想透過歌曲,向兒童提供正面思維,歌曲內呈現的世界,都一定是美好的,因此,某程度上,亦具備了另一種的社會功能。在世界各地年中無休播放的《芝麻街》,可說是這類兒歌的搖籃。 來到香港,鄭國江老師幾乎包辦了大部份由70年代至80年代的這類兒歌歌詞創作,無論是《我都做得到》、《道理真巧妙》、《小太陽》或是 《小時候》,成長於那個年代的小孩,都必定耳熟能詳,歌曲中洋溢的一片童真,即使是成年人也會為之嚮往。 (有趣的是,其實鄭國江老師也包辦了不少卡通主題曲,「人人期望可達到」的《叮噹》,試問誰不懂得唱?) 電視曾經主宰過幾代人的主要娛樂,其中亦包括了兒童,由開始時因電視台的發牌制度而必須製作兒童節目,到後期,兒童節目大鳴大放,收視不俗,亦成為了電視台的副收入來源。 香港的兒歌市場,因而曾經一度備受重視,或多或少,相信亦是從商業的角度考慮。 時移世易,現在一部智能手機已經足以取代一台電視,兒童電視節目所扮演的社會角色,已經今非昔比,更莫論商業價值。 某程度上,一則坊間亦缺乏了一個可以影響到一整代人的傳播平台,二則這個年頭已經沒有太多的兒歌新作面世,到了這年頭,就連《勁歌金曲》都乏人問津,本地的兒歌樂壇,試問又可奢求什麼? 但我一直都想,為何兒歌一定要由那些唱腔「裝」天真的兒童合唱團演繹?兒歌的音樂部分,又可否不要再這麼一板一眼?聽過有隊美國獨立搖滾組合They Might Be Giants,便製作過不止一張曲風充滿稜角的兒歌專輯,有樂也有怒。 最近,本地二人結他合唱組合小塵埃,推出了以重唱80、90年代經典兒歌為主題的專輯《Recall A Little Bit》,為的,除了是想喚起70、80及90後三代人的集體回憶,相信還想告訴大家,即使是兒歌,也不一定是兒戲,當中,可能也有寶藏。 再者,一如一首流行歌曲,一首流行兒歌的內容,某程度上,也可以是代表著某一代人某個時空內的心情與心聲,一定有所共鳴。 但我更有興趣想知道的是,在這三代人之中,有好些已為人父母,究竟這專輯中的六首兒歌,由他/她們傳給下一代的時候,意義又是如何?兩代人如果都有所共鳴,兩代之間的最大公因數又是什麼? 《阿花的故事》原唱者是袁鳳瑛,她是90年代曇花一現的滾石唱片(香港)旗下的歌手,大家可能未必留意到,詞神林夕,居然也曾經寫過兒歌。歌詞中描述到小動物比小朋友生命更短暫的自然規律,小朋友未及長大起來,小貓咪便已經老死而去,小朋友首次要領略到生老病死這概念。小塵埃的演繹,泛起一股淡淡哀愁,每個人的生命裏都可能有過一頭阿花,想起離開了的牠,離愁別緒更湧上心頭,令人心有戚戚焉。 由於旋律太動聽,即使當年路家敏小妹妹的唱腔,稚嫩到簡直有點嚇人,但《小太陽》依然是不少大人細路都愛聽的comfort song,除了讓人嚮往那掛在天邊一角的小太陽,歌詞亦引導著我們,無懼人生起與跌。小塵埃的演繹,重新把我們擁抱進這首歌曲的溫馨情懷,編曲人把原來的和弦進行徹底去掉,用結他帳起一個密麻麻的網、透視著電音和弦與陰晴不定的鼓擊,令人想起TOE的數字搖滾,但能量依然暖洋洋,讓即使要面對現實世界的荒謬的我們,還能夠得到丁點來自小太陽的溫暖,溫柔地撫慰心靈,叫我們要繼續撐下去。 實不相瞞,《哪兒》是筆者本人25年前的作品,當時我和填詞人林瑞峰的創作動機,是想寫一首小朋友和成年人聽後會有截然不同體會的兒歌,歌詞中其實對成年人的世界,提出了不少控訴和質疑。但我萬萬沒想過,那個時候所留下的伏筆,會令當時聽過的小朋友們,長大後會有另一番的體會。小塵埃似乎亦想透過歌詞中的內容,演繹出歌曲中淡淡然控訴著的意境,歌曲中幾個靜止下來的小片段,似是想提醒大家,要稍稍停下急速的步伐,反思一下,抬頭望望天空,看看我們為下一代,留下了一個與書本內描述出入有多遠的地球。 無獨有偶,《仙樂處處飄》同樣是袁鳳瑛的歌,原曲收錄於《音樂工廠3 兒童樂園》這張兒歌集,羅大佑和林夕這個金牌配搭令人懷念,歌詞寓意深邃。原版具有一股民族風,小塵埃卻把此曲演繹成一首節奏亦步亦趨的Folk Rock,電結他部分有點70年代迷幻搖滾曲風,Jonathan和Pollie的男女輪唱,懷舊中卻顯示出一派型格的現代青春氣息。 《如果一打》可說是是專輯中的另一首兒歌comfort song,鼓勵小朋友(及成年人)不要輕易放棄夢想,全因為,這個世界實在有太多「如果」。小塵埃的這個版本,歌唱部份實在比原版動聽得多,輕描淡寫的民謠風結他伴奏為骨幹,重唱部分小提琴副旋律伸延出的點綴,增添了恰到好處的溫馨能量,我尤其喜歡重唱尾段,Pollie輕輕哼出旋律的那一句,實在讓人感到百般滋味,甜在心頭。 《生命有價》原曲可能是這六首歌中最具流行味道的作品,原曲令人聯想起當年《紅日》的急口令,小塵埃的演繹也保留了原作的神韻,編曲有點流行輕搖滾味道,節奏亦相對地進擊。尾段來了一趟幽默轉調兼瘋狂加速,實在有點惹笑。 我不知道再過20年,到底還會有多少朋友,會認識這六首原創的港產兒歌,我只希望,無論這個社會變得如何崩壞,我們還能夠保護著一顆赤子之心,以美好的歌曲,安靜地留給下一個世代。

有些歌,需要多一點的時間發酵 | 林一峰《細水如歌》

有些時候,「懷舊」很容易令人墮入情感桎梏,主觀地認為新不如舊,令個人不能自拔,忽略面前的美好事物。 因此,我實在太怕「懷舊」這兩個字。 當「懷舊」再加上「金曲」,「懷舊金曲」這四字,更真的「比處死更難受」。 去年年底左右,林一峰推出了一張《細水如歌》專輯,是他第17張個人專輯,重新演繹了9首陳百強的經典名曲,大家不用擔心,這並非是一張單純的「陳百強懷舊金曲」致敬專輯,而是歌者試圖把昔日某個時空的情懷,經過長年醞釀發酵後,再次呈現出來。 因此,在整體編曲上,《細水如歌》沒有刻意翻新成2017年的版本,林一峰挾著他的一人一峰一結他,把舞台從香港移植到美國紐約,試圖以另一個城市的精神面貌,演繹另一個城市的優雅情懷。 在這個碎片化的年代,逐首單曲製作,逐首單曲打歌來在市場試水溫,隨時比起一口氣製作一張專輯化算。相信只有極少數創作人會像林一峰一樣,情願逐張專輯逐張專輯來做,而且,每一張專輯,他都會嘗試營造出一種統一的聲音或氛圍,《細水如歌》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討論這張《細水如歌》前,請讓我談一下林一峰和陳百強。 記憶中,應該是2003年左右,我在銅鑼灣HMV的試聽櫃位,遇上林一峰自資推出的第一張專輯《床頭歌》,那個時候,我的iPod裡,已經有那首聽完又再聽的《The Best Is Yet To Come》,實不相瞞,那個拷貝,我是從網絡上下載回來。 就當作是還給歌者的債,我買了一張《床頭歌》CD回家,只是,那個時候,我正開始實行我的「斷捨離」生活,回家後,我把這專輯弄了一個數位拷貝,然後就轉贈給朋友,順便也向他推介林一峰這新發現。 說來有點慚愧,那些年,我因為去了美國留學,離開了香港一陣子,剛回來時,我曾經連林一峰和林峯也搞不清誰是誰,《床頭歌》專輯還未面世前,我便試過錯把林峯誤作林一峰,在網絡下載了林峯的歌曲,一聽之下,才發覺「吓?原來係無線嚟嘅!」。 Spotify剛剛推出,我已經是付費用戶。不是笑話,可能因為聽過林一峰的歌,於是在Spotify推薦曲單中,也居然出現了風馬牛不相及的林峯。 容許我用一個比較膚淺的方法,比喻這兩位風格截然不同的歌手給我的第一印象,如果你說林峯很黎明,我就覺得林一峰很陳百強。 不是說他們的曲風歌喉很相近,而是,我總覺得他們散發出來的那份氣場,氣味很接近。 其實我也沒有認真地聽過多少首林峯的歌,所以暫且不討論他了,可是,為何我一開始就覺得林一峰很陳百強呢? 我覺得,林陳二人都有一種共同的氣質,聽他們的歌,我的心,會感到很安靜。 因為這個城市太喧鬧,所以我們更需要一些可以讓自己靜下來的聲音。有趣的是,無論是快歌中板歌慢歌都好,每次聽林陳二人的歌,我的心,都會感到很安靜。 事隔多年,透過一些報章訪問,我才得悉,原來林一峰的媽媽正好是陳百強粉絲,他除了自小被陳百強的歌曲薰陶,長大後,向來孝順的林一峰,也為此而重新演繹過媽媽偶像的歌曲,致敬之餘,亦憑歌寄意,送給媽媽。 事實上,在差不多十年前的音樂劇場《一期一會》,林一峰已經與陳百強來過一次音樂上的偶遇,期間林亦從陳百強的音樂面貌中找靈感,創作了《櫻花訣》這首優雅小品。事隔多年,《細水如歌》是林一峰再一次深入探討陳百強音樂世界的嘗試。 與其說這是重新演繹,不如說這是對80/90年代香港浪漫情懷的致敬,那個時候,香港同樣存在很多不明朗因素,但不少人還是心存希冀,嚮往著美好的將來,現在回看,當時大家可能有點單純,甚至是過份地純情,但亦正正好是因為體會到,人生的根本就是「是苦也是甜美」,所以我們才更應該讓目光放得更遠,同時好好活在當下。 傳聞中的陳百強是經常鬱鬱寡歡的人,但有趣的是,他的歌曲中,卻經常給予我們一種很正面的能量,事實上,他的嗓音,間中帶點單薄,音域亦不算廣不算有爆炸力,但卻是令人聽得親切、舒服。 我第一次聽林一峰的歌,只覺得他的聲音很「骨子」,演繹旋律的造句手法,氣質亦與陳百強相近,但林陳二人的嗓音,個人認為,發聲的方式其實截然不同。 看到《細水如歌》專輯封面上那位於紐約曼克頓區的Flatiron Building,黑白照片中卻散發出微溫的夕陽,大概已告訴了我這張專輯意圖展現的情懷。 雖然不是每齣電影都有出現過Flatiron Building,但我卻已聯想到電影《West Side Story》、《Annie Hall》、《When Harry Met Sally…》、《As Good As It Gets》,還有《秋天的童話》等等出現過的場面。 事實上,專輯中有三首歌,的確是在紐約灌錄,林一峰在當地組成了一個室樂團小組,用優雅細膩的管弦樂編曲,加上表情豐富的和弦襯托,歌者藝高人膽大,與樂手一次過同步錄音。 我最欣賞之一的一位日本音樂人大貫妙子,便曾經在1987年推出過一張現場錄音專輯《Pure Acoustic》,以類似配樂體制的弦樂四重奏,配上鋼琴及簡單一兩件的木管樂器,以最純粹的配器,演繹了她個人多首作品。 專輯以弦樂四重奏、長笛及單簧管的悠揚樂韻揭開了序幕,《夢囈》清晰地為這專輯的風格定調,鋼琴間奏時被低音大提琴包圍著,讓人恍如置身于走過時光隧道,來到紐約曼克頓區的卡內基音樂廳,讓此曲從未如此浪漫過。 《眼淚為你流》以鋼琴及大提琴的寂寞二重奏對話展開,貫穿全曲,伴著歌者的淡淡哀愁。重唱的一段,歌者唱到第二、第四句歌詞「苦痛問你知否」和「惟盼望情愛如舊」時,巧妙地來一個沉默,讓大提琴接下去。 《煙雨淒迷》把整隊室樂團再搬進錄音室,原曲的旋律本身已是憂怨非常,副歌更帶點激昂,但林的這個版本,卻注入了另一種情懷,音樂部分像醇和馥郁的陳年威士忌,歌者卻像蕩漾其中的一片冰塊,一曲入魂,令人陶醉。 原曲《凝望》是直接了當的4/4,林的版本卻變成了6/8小步舞曲,原本含羞答答的大男孩,如今似乎來得更開朗進取,中段間奏小提琴來了一句熟悉的旋律,聽清楚,才發覺是一峰舊歌《冷熱之間》的verse。 《盼三年》是香港樂壇曾經盛極一時的廣東小調,如今譜上西方輕爵士風格的和弦,在格調優雅的小演奏廳裡重新演繹,襯托出另一種浪漫靈感。 另一首十分欣賞的《感情到老》,由口琴奏響前奏,然後又有與歌者對話,全曲都是在兩支魚絲結他主力襯托下,點滴出青蔥歲月。 《我和你》嘗試來點不同的編排風格,是整張專輯我覺得唯一格格不入的作品,最後兩首《迷失中有著你》和《一生何求》,編曲體制都是相若的輕流行民謠曲風,和弦及副旋律卻添加了不少微妙變化,令歌曲沉澱出一種不是走得很前、亦沒有回首得太遙遠的跨時空感覺。 有些歌曲,真的需要多一點的時間去讓它發酵,從而散發出更馥郁醇厚的韻味。林一峰就像是一名釀酒師,把在原產地香港的發酵多年的葡萄(陳百強的旋律),帶到美國紐約,以當地的空氣、陽光和土壤,重新調製出9款品味如出一轍的美酒,值得大家找一個晚上,和好友一起輕談淺酌。

三十年達明,道盡幾代港人心中情

流行音樂不一定只是情情塔塔離離合合,也有些流行音樂會像《達明一派》的作品般,會成為跨越幾代人的集體回憶,包括大家一起經歷過的大時代小人物的二三事,如果1997年是個分水嶺、如果要寫一本有關97前後10年的香港流行文化史,或甚至是香港社會史,幾乎沒可能不提《達明一派》。 這是我那個「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還在念高中至大學間的年代,除了村上春樹,達明彷彿就是我們那一代所謂「文青」的關鍵詞,是那些不肖廣東歌靡靡之音的年輕人們的另類選擇。除了是因為這個組合的造型不太主流,無論在音樂風格上、歌詞內容上,我們那小圈子的達明粉絲都會覺得,他們的作品被其他那些什麼十大中文金曲,更加言之有物,值得再三咀嚼。 經歷過1989年的六四事件,我的大學通識畢業論文就是以「後六四香港流行音樂」為題,而其中,佔了很大的篇幅,我都主要在寫《達明一派》1990年推出的《神經》專輯,因為這可能是香港大眾傳播史中,曾經透過多個角度剖釋當代香港人對六四事件的複雜心情而又最被廣傳的作品。 那一年,我還在念大學四年級,我在位於大埔道的大學宿舍文林堂,躺臥在宿舍床上反覆重聽這張專輯,我對畢業後即將要面對的社會現實,除了香港的前路,還包括了個人的前途,實在感到百感交集。此時此刻,《神經》這專輯有點像成為了我個人不安情緒的宣洩出口。 而《達明一派》亦好像要把所有他們想說的事情都一次過說完,說得筋疲力盡之際,彷彿是黃昏前的最後一次呼喊。無獨有偶,1990年《我愛你達明一派演唱會》後,《達明一派》亦正式拆夥。我認識有參與其中的朋友,大家都說當時作出了很多很大膽的嘗試,打破了幾乎被譚詠麟梅艷芳主宰了一代人習慣了的演唱會模式,同時,亦因為太多創新嘗試,聽說後台很亂很多麻煩事,江湖傳聞,劉以達與黃耀明之間亦在後台產生了很多摩擦,亦促成了二人拆夥的導火線。 第一次聽到達明的聲音,要先倒帶三十年,那是1986年,我在我家中狹小的房間裡的上格牀位,那套卡式+收音機「音響」就是我的音樂領土,那是一個星期六早上,我從商業電台聽到《達明一派》的首張單曲《繼續追尋》,那個時候,一如當年自命有品味的「文青」,我還是對絕大部分的流行廣東歌都嗤之以鼻(但暗地裡卻偷偷在收音機收聽),我當時最愛的,除了經典英美搖滾樂,此外,還開始迷上英倫新浪漫主義的電子音樂。 《繼續追尋》的出現,令我覺得香港終於有音樂可以和當時的西方流行音樂軌道接上,那個時代,是Depeche Mode、Tears for Fears、Soft Cell、Pet Shop Boys等Synthpop開始走紅,從另類打進流行榜的時代,至於殿堂級的電子樂團,Kraftwerk與Yellow Magic Orchestra等依然活躍。 我對《繼續追尋》的第一印象,是我直接地覺得,這首歌充滿了《Tears For Fears》的《Pale Shelter》的影子,雖然在旋律上又並非抄襲,但樂曲結構和編曲上,又是有好幾處似曾相識。事實上,劉以達這名音樂怪傑,是當時本地樂壇中,是少有懂得應用電子音樂於流行樂中的音樂人,及後整個《達明一派》的音樂旅程中,我覺得簡直是一個西方前衛及流行音樂的音樂剪貼簿,受Robert Frip/Brian Eno音樂氣場薰陶的《忘記他是她》、Japan的《禁色》、Bronski Beat的《今夜星光燦爛》等等,例子不勝枚舉。 但無可否認,劉以達的確是一個音樂鬼才,他彷彿深諳乾坤大挪移的內功心法,大量吐納來自五湖四海的音樂材料,然後又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地據為己有。對於那個互聯網還未出現的時代,聽《達明一派》的音樂,有點像在閱讀一本類似當時的「號外」的潮流雜誌,是一個接觸時下世界主流或非主流音樂的窗口,讓大家都大開眼界。 以略略偏離當代主流的音樂風格成軍,於在當時得令的寶麗金唱片公司,《達明一派》推出了第一張專輯,我覺得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試想像,寶麗金旗下猛將如譚詠麟徐小鳳陳慧嫻張學友等等都是主流中的主流,而《達明一派》則以較為「前進」的英倫電子音樂風,以及非情歌的內容,在那個還有人買唱片的太平盛世中,造就了另一片繁華景象,據知,當時他們的唱片,銷情一點也不俗。 事實上,差不多同期出現,而同樣是走英倫電子音樂風的,曾經還有一隊叫《Raidas》的組合,初出道,幾乎與《達明一派》分庭抗禮,可惜這一邊廂只維持了兩年,但有趣地,《Raidas》的出現,卻造就了一代香港詞人林夕的竄紅,而林夕亦在黃耀明走單飛後及《達明一派》再度重組後的作品中,擔當著重要的角色。 說起歌詞,除了音樂風格上的獨特性,《達明一派》的歌曲內容,由於充滿時代意味,刻劃入微,由時下殖民地社會心態、九七移民、英港政治、中港政情、核電環保、以至是同性戀這敏感話題等都囊括其中,是確立他們風格的重要元素之一。 《達明一派》早期的御用填詞人是陳少琪,在早期的達明現場演出中,間中都會見到笑容靦腆的他,站在台上的一角擔當電子鍵琴手,難怪他曾經被視為第三位達明成員。除了最早期的《繼續追尋》和《迷惘夜車》外,《石頭記》專輯應該是陳少琪與達明合作的巔峰,除專輯主題作品,《馬路天使》、《崩裂》和《後窗》等充滿電影感又帶點頹廢美的歌詞,都為當時的樂壇帶來一股新氣象。 除了陳少琪,《達明一派》填詞人中,另一個重要名字,是為甫一出道就在《愛在瘟疫蔓延時》令人驚艷的周耀輝,此外,又有《石頭記》中曇花一現的邁克,當然少不了的,還有滄海遺珠的《那個下午我在舊居燒信》中的何秀萍。解散後的達明,曾經先後兩次,每相隔十年再走在一起,推出專輯和演唱會,這個後達明的時代,黃偉文成為了他倆最舉足輕重的填詞人,《每日一禁果》充分發揮出他啜核抵死的生花妙筆,延續了達明對敏感同性戀話題的毫不諱言,同時又有潘源良筆下《十個救火的少年》般的寓言意味。 潘源良的作品,在成熟期的《達明一派》中,發揮了紀錄時代的作用。正因為歌詞中往往具備了時代性的元素,反而造就了《達明一派》歌曲的劃時代性,1988年的《今天應該很高興》,赤裸裸地刻劃出當年尖東五光十色的聖誕燈飾,九七移民潮籠罩下的香港一代人的徬徨心情。《你還愛我嗎》同樣是講九七,卻用上第一身角度的情歌手法,比喻昔日即將離我們而去的宗主國,發出最後難捨難離的「愛的呼號」,每次聽這首歌,我都會想起末代港督彭定康。 音樂上,後達明時代兩次重組演出的《達明一派》,在演出台上已看到劉以達的疲態,支撐場面的,除了概念上仍然能夠抓住時代神經的舞台概念,主要都已經是黃耀明領軍下的人山人海音樂班底,老實說,大部分後達明「新歌」的編排,我都覺得過份堆砌賣弄,兼且嫌風格重複,反而失去了早期達明多姿多采的音樂剪貼簿般的變化多樣性及神來之筆。 說到最後,當然不能不提黃耀明明哥,剛漸露頭角的《達明一派》,他除了是主音歌手,角色頂多只是負責組合的對外形象,因為無論歌曲或歌詞或編曲,好像都與他無關。可是,由第二張專輯《石頭記》開始,除了因為他個人與《進念二十面體》的密切關係,明哥在達明作品的參與度,開始愈來愈高,初期雖然與劉以達各司其職,但角色亦開始愈來愈含糊,而且,明哥在的《達明一派》主導性亦愈見明顯,幾乎成為了這音樂組合的發言人,亦可能因為這樣,二人最後亦難免走向分道揚鑣的道路。 眨眼間,《達明一派》已經成立三十年了,除了又來一次的精選加復刻,還有一個新生代音樂人的致敬音樂企劃,暫時仍未確定會否有《達明一派》的新專輯或演唱會,但在這個大時代中,試問又有多少首歌曲,經歷多年後,仍然能夠像《今天應該很高興》般,歷歷在目地刻劃當代人的心情? (原文刊載於MR雜誌2017年2月號,我是本文作者)

《去吧RubberBand兵團 | Gotta Go!》

霎眼間,RubberBand的字母順序專輯已經來到《G》第七章了(但這卻是第八張專輯),屈指一算,已經來到第十二個年頭。要在香港這樂壇撐十二年,已經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更何況是要四(五)個人一條心的一隊樂隊? 樂隊和歌手的分別在哪裏?我覺得樂迷對樂隊的期望,一般比對個人歌手的期望為高,除了在音樂上的造詣,還有能否與樂迷一起成長,為他們身處於的那一個時代發聲,作為一隊樂隊,彷彿這些就成為了他們的天職。 無獨有偶,RubberBand大部分的歌曲,都經常與探討成長中的困惑有關,內容也會涉及本地話題,《Gotta Go!》這專輯不例外。 音樂上,今次找來了王雙駿當專輯的監製,也積極參與了所有的編曲和部分的作曲,長達一年的製作,無論在演奏或者是編曲部分,相比起樂隊從前的專輯,明顯來得更成熟豐富和多樣性,音樂性更強,而且,當中有很多細位值得細意欣賞。 1.《Gotta Go!》 為專輯打響頭炮的一首歌,開首先來段Analog Synthesizer的Arpeggio,是七十年代典型的電子太空聲音,樂隊齊奏進入,前奏氣勢有點演唱會序幕,略帶點神經質的結他Riff橫空闖入,先聲奪人,「Bong Bong聲」的Snare Drum比起平日的RubberBand來得較為「躁底」,原來是多得客席鼓手恭碩良!他帶領著樂隊進入Chorus前的幾下Fill-in,未出發,先亢奮,相信泥鯭有一定壓力。歌曲後半段,注入了更多電子元素,中段音樂間奏再回到Chorus後,歌曲由樂與怒搖身一變成電子舞曲,樂隊成員像帶上了Daft Punk的太空頭盔,震盪中搖晃的電子低音,令整隊樂隊擺動起來,熱鬧過後,再回來一個搖滾樂隊陣容的終曲,霸氣地閉幕收場。 2.《挾持》 相信這是不少處於這個大時代的朋友們的心聲,要選擇站在高牆與雞蛋其中一邊,正如歌詞中所講「當初的堅持,流亡在何處,心中的天使,情人很擔心,雙親介意,等幾時至可以」,要在家人與個人的立場之間作出取捨,實在太難。音樂而言,是抒情的Pop Rock,電鋼琴與弦樂的編曲,增加了這首歌的流行味道,琅琅上口的Chorus大旋律也來相當流暢悅耳,很有K歌的潛質。 3.《許多年以後》 先不要猜度這首歌用普通話演繹的動機是什麼,但當初聽時,可能由於咬字發音的關係吧,演繹的情感上,感覺總是有點搔不到癢處似的。但站在音樂角度,要RubberBand處理這類Soul Ballad,絕對沒有任何難度,我亦很喜歡結他與Rythm Section方面的處理,反觀電鋼琴部分就彈得有點流水作業,說到底,這可能並非目前樂隊陣容成員所擅長的樂器吧。 4.《Alive》 都說這張專輯RubberBand要以兩文三語來和大家見面,粵語、普通話後,又來了一首「鬼鬼地」的純英文歌,風格是略帶Disco-soul和Funk味道,營造出的悅耳氣氛,我聯想起MJ的《Love Never Felt So Good》,都是甜蜜蜜、充滿陽光感的開心情歌,很喜歡在前奏、中段間奏,以及後半段Chorus於背後Ad Lib的長笛,配上樂隊的快樂節奏,互相產生了奇妙的化學作用,令人聽得開懷,名副其實的Alive。 5.《#sorrynotsorry#》 連歌名也來玩社交網絡潮物Hashtag,相信是別有用心,想貼緊互聯網時代的脈搏。音樂上是帶點Hip Hop味的搖滾,歌曲內容道盡年輕打工仔的心態,講起「我哋呢班打工仔」,大家很難不想起Sam Hui,難怪就連主音的唱腔,也忽然來得有點像他,中間來的一段Rap,有點反叛,卻未見十分激進,其實,我覺得,RubberBand是可以再憤怒一點的。 6.《休眠》 情深款款的抒情Pop Ballad,樂隊暫且退席,弦樂鋼琴五重奏,優雅的旋律,略帶淡淡哀愁,很悅耳動人的一首歌,不是說笑,我認為動聽得可以成為愛情韓劇的主題曲。 7.《七》 可能是專輯中最具「政治」意味的一首歌,就憑「在黑暗角落裡,重新定義,什麼叫七俠五義。」這幾句,話題已經呼之欲出。音樂素材方面,用的卻是充滿調侃意味的Rockabily,節奏和唱法都有點鬼馬,但奇怪的是,明明是演繹一個本土議題,所用的語言卻是普通話,不知是否別有用心? 8.《堅彌地城》 請容許我大膽假設,此曲對於RubberBand而言,可能就是《Stairway to Heaven》之於Led Zeppelin般的一首標誌性作品吧。樂曲由霧氣籠罩的電結他節奏展開序幕,Verse 1旋律「懸浮在交通燈之上」一來便要直上聲嘶力竭的高音域處;接著Bridge的部分「餵你飽肚的午餐,你不再需要揀,給你矜貴的晚餐,你只要跟對板,不要絞腦汁了」則由交由合唱組合Charatay提出對現實的控訴;來到Chorus「Fly me to the moon,再見地殼瘡疤,Fly me to the sun,有隻螞蟻猝死嗎?」的華麗搖滾大旋律,更是來得「大氣」凜然,後半段演繹則是來得歇斯底里,這是一首廣東歌中少見的Progressive Rock作品;最後一段Outro更加是悉心經營,像氣勢澎湃的電影配樂,戲劇性的管弦樂與和音,與咆哮中的電結他對話,其中也加插了電波干擾中的對白,編曲充滿畫面般的層次,令我聯想起Interstellar電影中的末日氣象。 9.《我是樂隊》 開宗明義,這首歌應該是衝著內地真人秀《我是歌手》而來的,無獨有偶,亦是用普通話演繹,是一首風格大路的Rock Ballad作品,你會無可避免地想起樂隊《五月天》又甚至是《Mr. Children》,歌曲由Acoustic Guitar的節奏徐徐展開,進入Chorus樂隊全體合奏,「不怕世界不知我是誰,只要相信自己就萬歲,我錯我對,給不了誰」,很勵志,又能夠溫暖人心,就連電結他Solo的幾句旋律也好像有歌詞似的,像要再三叮嚀叫著我們「不要倒下來不要倒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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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的《現實遊戲》有多現實?

我先得坦白承認,在這張專輯《現實遊戲》之前,基本上,我從來沒有認真地聽過Mr.的音樂。 我更想老實告訴大家,作為日本樂隊Mr.Children的忠粉,我除了覺得Mr.就連改名已經犯了原罪,其實我也曾經因為歌路太接近,我一度很討厭五月天,總覺得,這兩隊港台樂隊,在不同程度上,都有抄襲Mr.Children之嫌。 但重點是,罷聽之前,我根本未有認真地聽過這兩隊樂隊的歌。 的而且確,兩隊樂隊都有很多其他不同樂隊的影子,我不打算為他們護航,但我想說的是,在音樂歷史上,由海頓、莫札特以至貝多芬,早期作品都有相互作品的影子,音樂創作,如果你夠幸運又可以捱下去的話,應該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路,而風格,需要時間醞釀。 直接點說,Mr.這張新專輯《現實遊戲》,第一次聽,我還是覺得,當中依然有很多不同樂隊的影子,尤其樂隊樂器編排的聲音上,我好像隱約聽到U2的The Edge,又或者Green Day的Jason White 埋藏在裡面。 但認真細聽,我不得不承認,Mr.是一隊在技術上相當紮實和成熟的流行樂隊(鼓手技術尤其突出),風格亦已經逐漸形成。 我這樣說出來,一定會被人罵,但我認為,你可以繼續懷緬80、90年代的香港樂隊,但以樂隊技術而言,Mr.的而且確已超越不少前輩。 我是先在Spotify聽這張新專輯的,新歌其實只有6首,其餘都是現場演出的錄音。開頭兩首的歌〈現實遊戲〉和〈雙面人〉,很有先聲奪人的氣勢,編曲上也跳出了Mr.昔日的框框,不是五件頭的Band仔聲音。後來上網找點資料看看,才知道這兩首歌是前Swing的Jerald監製及參與了編曲的作品,難怪Mr.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 1.〈現實遊戲〉 電子合成器密集式的琶音前奏,電結他如利劍般闖入,Verse重複時低音結他加入,有相當突出的襯底旋律,Transitional Bridge「世界太快,變節太快,到處破戒,各有各派,怎麼猜」的1/16機關槍節奏是個神來之筆,鋪排切入令Chorus來得澎湃,中段音樂過門部分鼓擊節拍Double Time過後再次接入Chorus,整首歌的曲式下了很多心機,層次感逐步推進相當豐富,聽得出編曲者在樂器編排上所花的心思,低音結他的旋律,尤其出色,港Band少見。 「豺狼在叫號,聽得到,夜雨風高;棋盤上制度,要得到,就要乞討;誰投入笑著做,忘掉那自傲,全為了後路。」看見這段歌詞,有沒有少許政治意味?那就視乎你怎樣詮釋吧,當然,這也可以是樂隊成員的現實寫照,但距離對社會現狀的控訴,暫時還是有點騷不著癢處。 2.〈雙面人〉 今次不用結他,用了一段切分音節奏的鋼琴作前奏,先來一段憂怨的結他Solo,整首歌曲,除了站在最前線的主音及節奏結他手有一貫的發揮,Funk Rock的節奏,Mr.較罕有地Chok著唱著打著彈著,樂隊鼓手及低音結他手雙劍合璧,有更突出的表現,副歌首句有五子Mr.一起合唱的Chorus,樂隊的整體性更強,很期待有機會聽到這歌的現場演出。 3.〈愛你〉 擺明居馬的大路Rock Ballad一首,有少許在美國公路開車時在收音機聽到的FM Rock的感覺,Chorus在重複的結他riff伴著下,將把大家的心情推上一個蔚藍色的晴朗天空,樂曲很有正能量,我會選擇來作為跑步的熱身歌。 4.〈一句〉 這是一首歌頌友情、親情、愛情的歌曲,叫大家要多點開口表達關懷,不要心照就算。樂曲先以很平和moody的前奏緩緩展開,歌曲逐步推進,很典型又容易討好的中板Pop Rock,Chorus位的那句「一句」,旋律相當到位,聽過一次,一定會懂得跟著唱。 5.〈邊城〉 樂曲的前奏及Verse都帶點憂怨氣氛,電結他更帶點藍調的憂鬱,伴著電子合成器的聲效,更形成了一股揮之不去的唏噓無奈氣團,Chorus「誰挑起對立如輻射」這句的旋律,「如輻」兩個字間的那個perfect fifth interval旋律上得很靚,歌手真假音轉換亦顯出功架,事後我上YouTube找他們的現場演繹,同樣貨真價實,主音唱得細膩出色。 6.〈熱血〉 上網翻查資料,才知道這其實不是新歌,是2013年為Nike一個競跑活動而寫的歌曲,難怪是一首由節奏到和音到Guitar Riff都充滿運動能量的歌曲,的確熱血勵志,但個性欠奉。 後記:我約略在Spotify重聽了Mr.的舊作,發覺《現實遊戲》這專輯在音樂技術上有明顯進步,但現實是,有別於對一般歌手,有不少樂迷,對樂隊的社會性,通常會有一定程度的期望,現實告訴我們,純粹玩Pop Rock,當一隊流行樂隊,已經會被部分樂迷自動判了死罪。 但老老實實,有些時候,憤怒、控訴、謾罵,其實也可以是為了迎合市場,用以作出另一種模式的包裝,當然,在現今香港這個政治氣候,你更需要被逼選擇和公開你的立場。 始終不是一隊獨立樂隊,始終是簽約於國際唱片公司旗下,Mr.的位置,始終有點尷尬,再者,如果是純玩流行樂,樂隊在香港這市場,始終並非大部分樂迷的選擇,也許,這就是流行樂隊在香港樂壇處於的現實。

大時代的小人物|李拾壹《小人物語》

去年李拾壹發表第一張個人專輯《大膽小鬼》時,剛巧遇上佔中事件,回想那一段日子,相信大家的腦袋都份外忙,臉書好、新聞也好,話題都都集中了在同一個地方。 過去一年,在不少零零碎碎的音樂活動中,都見到李拾壹的蹤影,作為一名音樂創作人,相信,抱著結他的現場音樂演出,才是他發表音樂的最佳模式。 除了現場演出,我見李拾壹也很努力地在社交網絡經營著他的小社群,間中也會和大家玩玩點歌遊戲。最近,臉書推出了視頻直播功能,他也馬上進行了他的超迷你演唱會,很追得上潮流的說。 說穿了,這個大時代,歌手反正不用再上勁歌金曲,又或者,靠逢迎大台去爭取所謂的大眾曝光,隨時遠不及花更多時間,直接與支持自己的樂迷接觸。 課餘習作,李拾壹也為何韻詩譜曲《是有種人》,同時亦參與她走入社區的《18種香港》一連串活動,算是在音樂以外,走入社群的另一嘗試。 說回《是有種人》這首歌,不太像李平時的歌曲,旋律未有太多的棱角,有點兒台灣的文藝氣息,讓人聽得心境平靜,同時,又有一種靜靜地起革命的莫言感動。 事隔一年,李拾壹終於發表了他的第二張專輯《小人物語》,雖然,聽說前後籌備製作的時間只有5個月,但樂迷就是如此刁難的,看看曲目名單,只有7首歌,老老實實,有點不上不落啊,我心想:「李拾壹,你是不是這麼快便沒貨賣?」 去年,我第一次接觸李拾壹的歌,是《死等》和《少年圍揼的煩惱》,都是些甚有爆炸力、跳出了廣東歌框框的歌曲,同時,也聽得出,這位新生代的香港音樂人,是喝Radiohead、MUSE、Kula Shaker、Arctic Monkeys等一類樂隊的奶水長大,然後再「溝溝埋埋」Bombay Bicycle Club、Two Door Cinema Club、Vampire Weekend等等新生代搖滾樂團的元素,集各家之大成。 這一次,整張專輯,都好像與過去一年香港所發生的大小二三事有關。 劈頭出閘的《小李》,有點像是《死等》的延續,曲詞都是觸及到近年的所謂廢青文化,而《小李》則是要反映出網絡的haters,又或者是「什麼都要鬧一餐」的風氣,事實上,喜歡好、不喜歡也好,這現象已經成為了我們生活的一部分。 音樂上,《小李》秉承了李拾壹受Post-Punk樂隊影響的風格,節奏狂野、急躁,帶怒火,幾把電結他,像鋒利的電鋸,這種能量,在香港樂壇,很缺乏,我真的希望愈多愈好。 反而,歌詞上就顯得太溫文,套用台灣人常說的一句:「不夠屌哦!」如果我是李拾壹,我一定會出一個家長指引版本,「小」得更暢快,李拾壹,不如下一次索性找「怒人」樂隊合作吧。 《十個放火的少年》當然就是講佔中現場後期發生的現象,是向當年達明的《十個救火的少年》致敬,達明玩的是加勒比海風情的輕快舞曲,但此新曲除了在歌名上作致敬,我覺得在音樂上,其實可以致敬得徹底一點哦,達哥的出現,幾句維園阿伯式對白、副歌合唱和二胡獨奏,感覺上卻覺得只是「搭枱」,實在有點浪費,這個題目,本來可以做時代的見證,可以去得更盡。 順帶一定要一提,我見到有些網絡樂評稱《十個放火的少年》的曲風,是承襲自《十個救火的少年》的雷鬼(Reggae),這是大錯特錯的哦,兩者都並非雷鬼呀,天呀,想知道什麼是雷鬼音樂,麻煩上YouTube找找來聽吧。 《波多野結衣》是一首毒男(正確稱呼應該是毒L)自白,編曲可能是整張專輯中最骨子的,弦樂和魚絲結他為主的襯底,後來也加入了鋼片琴。旋律整體有很多兜兜轉轉的真假音交替,李唱得揮灑自如,副歌一句的跳八度假音,令歌曲充滿「那個少男不懷春」的詩情畫意,立即活靈活現,據我估計,這首歌的副歌一句「波多野結衣」,九成是曲詞一起來作的。 雖然,我不肯定李是否真的是波多野結衣的影迷,但這首歌以李的身份唱出來,卻似乎相當有說服力,試想一下,如果這首歌由音域差不多的假音王古巨基唱出來,相信就會變得尷尷尬尬了。 看到《下剋上》這個特別的歌名,於是上網翻查,才赫然發現這原來是來自日本戰國時代的一個術語,是指位於低位的人物,透過政治或軍事手段,奪取主家的大權。 這首充滿搖滾火藥味的歌曲,合作單位是樂隊Killersoap的Rocky,二人的音域其實很像,唯後者的聲線在高音部分的爆炸力更強,都是講以下犯上,小人物上位的主題,我也不懂如何為這首歌分類。前奏結他Riff馬上變成與Verse 1 unison的開始,然後,很快便衝入Bridge的直路,進入Chorus後,奇怪哦,竟然好像變成另一個人寫的歌,整體風格,有點像Franz Ferdinand與MUSE的總和。 可能是受到Bombay Bicycle Club一類樂隊風格薰陶的《Something I want you to know》,歌曲的旋律及編曲,糅合了Post-Punk、電子舞曲、Indie Rock等等的元素,音樂的世界,可以很大,硬要把這歌分類的話,有點難度。 三拍子的《難查字》,是一首風格清新的小情歌,音樂過門的部分,電結他Solo及小鼓的編曲十分精緻,回到Verse 1的重唱,編曲上滲入了少許Ambient Synth Pad聲效的暗湧,很花心思,重複的Chorus旋律,推到高潮後,忽然靜了下來,燈光都已熄滅,只剩下一人一結他自彈自唱,像只留下一個人在台上,射燈照著歌者,燈火闌珊處,很富舞台感。 緊接的《自信一小事》,像是上首歌《難查字》舞台演出時的設計延續,是歌者夫子自道的自白,兩分鐘不夠的一首歌,一人一結他開首,重複的Chorus旋律,最後出現了和音團,表面上看來的一樁小事,原來背後也有知音人。 我覺得,作為上一張專輯的延續,今回的李拾壹,只算是平穩過度,似乎還未有把他的小宇宙發揮到淋漓盡致,間中更有點不慍不火,期待下一回,李拾壹,拜託你不要留力,去盡多一些。

盧冠廷的人間音樂天堂《Beyond Imagination》

1983年,我還是一個憤世嫉俗的中學少年,印象深刻的某一過周末晚上,第一次在同學家中的黑膠唱盤聽到「A-HA….我要飛往天上,A-HA….像那天鳥傲翔,A-HA….那裡充滿希望,A-HA….找那溫暖太陽。」 那一刻,我的心情雖未至於豁然開朗,但久久繃緊著的愁眉,卻開始放鬆下來,茅塞緩緩頓開,哪一首歌,是後來被唱得街知巷聞,盧冠廷的《天鳥》。 那個時候,我的家還沒有唱盤,我只有一台鴨寮街貨色的卡式機,當日,離開朋友的家前,我把整張唱片錄了一個拷貝,回家又聽了不知多少遍,卡帶後來也失聲了。 同一年的稍後,關正傑又有一首叫《天籟》的歌曲,氣勢磅礴的管弦樂編曲,注入了當時新興的音樂潮物--電子合成器,蕉蕉蕉WE混混沉沉沉的音效,聽得我簡直是元神出竅,有趣的是,雖然曲風絕對是南轅北轍,但「天籟」這首歌的旋律韻味,尤其是部份的和弦結構,居然與「天鳥」不謀而合,當然後來也知道,這個並非巧合,因為作曲的朋友,同樣是盧冠廷。 事隔一至兩年吧,我儲了點錢,終於買了一台唱盤,於是,我一口氣買了盧冠廷的《天鳥》、《小鎮》和《過路人》三張大碟,拿著唱片封套,取出歌詞,一邊看著唱針在黑膠片的坑紋上劃動出美妙的旋律,又是另一番滋味。 80年中期至90年代初,盧冠廷一直以Singer-songwriter的身份活躍於香港流行樂壇,有自作自樂的作品,也有為人家做嫁衣的不少經典,林子祥的《最愛是誰》、蘇芮的《憑著愛》,相信不少像我在那個年代成長的樂迷,都曾經津津樂道,不要忘記,那個時代,日本改編歌才是香港樂壇的主流。 1989年,相信大家都不會忘記發生過什麼,《為自由》成為了《為主歌聲獻中華》的主題曲,事後,盧冠廷創作收錄了《漆黑將不再面對》此曲的《1989》專輯,翌年又推出了《愿》,可說是為大時代見證的作品,可惜的是,這兩張專輯及《為自由》這首歌,Apple Music和Spotify都找不到,市面上,亦近乎絕跡。 後來,盧冠廷與李宗盛在滾石旗下推出了《我(們)就是這樣》專輯,兩位都是我最欣賞的唱作人,兩個中年麻甩對酒當歌,佬味甚濃,我個人就十分受落,但後來才知道,這張專輯,銷情慘淡,據說,更要賠本。 之後的幾年,盧冠廷的作品,便好像愈來愈買少見少,除了間中聽到零星關於他在西貢歸園田居、宣揚環保概念的消息外,感覺上,盧冠廷好像在樂壇中淡出了。 回想當年,第一次聽到盧冠廷的嗓音,覺得有點怪雞,可是,卻很有親切的溫暖感,聽說他是結他高手,經常被結他伴奏下的旋律,亦帶有點美國鄉謠搖滾的韻味。 一般流行曲的曲式,都會很靠副歌旋律的一個Hook而令人留下印象,但盧冠廷的首本名曲,譬如《最愛是誰》開首的「在世間尋覓愛侶」、《人間天堂》開首的「昨天的少年,理想很多,尋覓四海天涯,找天邊烏托邦」等等,一開腔,就要把你的耳朵俘虜。 事隔這麼多年,最近,64歲的盧冠廷終於重出江湖,可是,當初我一聽到《Beyond Imagination》是什麼Hi-Fi天碟,我便立即自動調頭走了。還是隔了好幾個星期,我偶然在Apple Music把整張專輯聽了一遍,一聽便愛不釋手,執筆之時,差不多整個禮拜都在聽。 11首歌曲,當然都是經過重新編曲的新瓶舊酒,盧冠廷的歌聲嗓音還是那個老模樣,連一點滄桑感都沒有多了(可能出道時已經夠滄桑了),而且,聽說他的結他技術又進步了,專輯也找來了很多結他高手幫他編曲。 最搶耳的,莫過於由台灣Fingerstyle結他高手盧家宏重新編曲的《一生所愛》,即興意味很濃,全曲的和弦及旋律都像被重新解構,結他、人聲與長笛的對話,像高手過招。 《歲月神偷》的主題曲《歲月輕狂》,經過重新填詞,成為收錄在專輯中的《人間天堂》,很典型的盧冠廷風格輕民謠,旋律中蕩漾著絲絲暖意,令人聽時百感交集,蘇德華編曲未有刻意賣弄花巧,實而不華。 盧冠廷親身上陣編曲的《快樂老實人》,比原曲加入更多的了鄉謠結他元素,中段保留了原有的二胡獨奏,這位老實人的熱血,更加熱熾。 變成了12/8拍子超慢版Ballad的《陪著你走》,節奏完全重新被拆骨重組,曲中原有的依依不捨淡淡哀愁,被提升到另一個層次,是整張專輯中,編曲最上乘之作。 從前,每次聽到《世事何曾是絕對》這首歌,總會聯想起同樣是3/4迭宕節奏的經典百老匯舞台劇名曲《Sunrise Sunset》,這個澎湃的管弦樂編曲新版本,我覺得更接近我心目中的理想編曲,唯一可惜的是,可能是製作預算關係吧,未能有真正的Full Orchestra及合唱團伴奏。 《天鳥/天籟》真的實現了我當年的願望,把兩首歌混在一起唱,一曲既畢,我的心真的飛往天上了,特別留意整條bassline,旋律度得非常用心。 似乎很想刻意擺脫原版的影子,《最愛是誰》用了很多陰晴不定的和弦結構,讓歌曲反而缺乏了一種鉛華盡洗的味道,西班牙結他風的伴奏很出色,但整體感覺我有點略為失望。 整張專輯最有驚喜的,居然是《我會掛念你》,將這首歌徹頭徹尾換成了美國西部鄉謠搖滾風,小提琴、Slide Guitar,這個可能就是最貼近盧冠廷本人、無拘無束的音樂風格的編曲吧。 聽到《憑著愛》這首歌,感覺上好像來到音樂會的尾聲,前半段像是由結他伴奏、自彈自唱的獨幕劇,後半段燈光變亮,亮起宏偉的管弦樂和合唱團,我其實更期望Full Orchestra的出現,把歌曲推到更激昂的氣氛,當然,做人不能太貪心,這個版本,其實已經是Beyond Imagination了。 (原文刊登於MR雜誌2015年8月號,本網誌版可能略有修改)